医贯砭——徐灵胎
位医贯砭序75序小道之中，切于民生日用者，医卜二端而已。卜者，最不可凭而可凭。医者，最可凭而不可凭者也。盖卜之为道，布策开兆，毫无据依，而万事万物之磁微变态，俱欲先知洞察，此最不可凭者也。然验者应若桴鼓，不验者背若冰炭，恐夫感妇，皆能辨其技之工拙也。若医之为道，辨症定方，彰彰可考。姜、桂人口即热，苓、连下咽知寒，巴、黄必泻，参、术必补，莫不显然。但病无即愈即死之理，症有假热假寒之异，上下殊方，六经异治，先后无容领越，轻重不得倒施。愈期有久暂之数，传变有浅深之别，或药不中病反有小效，或治依正法竞无近功。有效后而加病者；有无效而病渐除者；有药本无误，病适当剧，即归答于药者：有药本大误，其害未发，反归功于药者。病家着不知也，医者亦不知也。因而聚讼纷纭，遂至乱投药石，谁杀之，谁生之，竞无一定之论，此最无凭者也。事既无凭，则技之良贱，何由而定？曰：有之。世故热，形状伟，剿说多，时命通，见机便捷，交游推奖，则为名医。杀人而人不知也，知之亦不怨也。反此者则为庸医。有功则日偶中，有咎则尽归之。故医道不可凭，而医之良贱，更不可凭也。若赵养葵《医贯》之盛行于世，则非赵氏之力自能如此也。晚屯吕氏，负一时之盛名，当世信其学术，而并信其医。彼以为是，谁敢曰非。况只记数方，遂传绝学。艺极高而功极易，牧极速而名极美，有不风行天下者耶？如是而杀人之术，遂无底止矣。呜呼！为盗之害有尽，而赏盗之害无尽。盖为盗不过一身诛之，则人尽知惩；赏盗刺教天下之人胥为盗也，祸宁有穷哉！余悲民命之所关甚大，因择其反经背道之尤者，力为辨析，名之曰《医贯砭》。以请正于明理之君子，冀相与共弭其祸。虽甚不便于崇信《医贯》之人，或遭谤黩，亦所不惜也。乾隆六年二月既望洄溪徐大椿题